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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自:邯郸日报
李海港
立秋刚过,天气晴好,阳光斜照在树叶上,叶缘反光,如银箔闪烁。树的影子、房屋的影子、水边芦苇的影子,还有飞鸟的影子,光影浓深了一层,又加厚了一层。
加厚的一层是浅秋的意蕴。秋的思绪、秋的呼吸,在夏末的光照里悄悄酿成了语言,细细碎碎,一丝丝洇入时节,夏的葳蕤慢慢褪色,秋意笼罩大地。
浅秋的脚步很轻,仿若舞台上的青衣,摆了一下水袖,莲步轻移,如同踩了棉絮;双袖飘舞,扇起了一阵过路风。那风掠过草尖和树顶,掠过水边的芦穗,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混入了时序。凉意分布得并不均匀:正午及午后,郁热的密网仍然笼罩一切,只在网眼的缝隙游走着几道稀疏的凉意,郁热是明黄色的,无处不在;而那几缕凉意却是暗蓝色的,孤孤零零的。早上及夜间,干爽的凉,抑或潮湿的凉,从大地深处、山间树梢、庭院的荷缸里,如雾岚一般潜滋暗长,不经意铺满了世间。
最先感知这丝凉意的,或许是萤火虫,它们在夏夜里提灯游走,如今的小灯笼昏黄暗淡,偶而亮了几下,便草草收场了。野外的玉米叶、豆叶、茅草、车前草、牵牛花、拉拉秧花,都在晨光中蒙了一层细密的水珠,远看如白纱。这白纱以天地为经纬,晕染了时节之色——秋属金,其色为白;而浅秋之白,淡若轻纱,此乃时令本色。
展开剩余65%立秋三候:一候凉风至;二候白露生;三候寒蝉鸣。寒蝉鸣泣之时,秋的意味就浓了,尤其是一场秋雨落下时。浅秋的雨落下来,白亮的雨脚清爽透明,褪去了夏雨的焦躁与急促,却仍带着夏天的余热,凉中有热,热里透凉,一场比一场凉。凉风凉雨中,树叶也飘落,柳树的叶子早在盛夏已有变黄的迹象,此时随雨落在树下,黄亮的柳叶泛着水光,如伊人垂落的泪滴。秋风秋雨助秋情。春日是相逢的时节——鲜衣怒马,春风十里,处处喜气洋洋;秋日则契合送别的氛围。古时送别有折柳的习俗,谪仙的《忆秦娥》中“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”一语,道尽了离别相思之苦,乐游原上那孤独的身影,一眼千年,望穿秋水,惊扰了隔世之魂。
然而浅秋尚未抵近凄清的程度,或许它只是临场前的预演——是秋天这首交响乐最前面的几个小节,节拍还没有过渡到深沉的四四拍,大提琴尚没有奏响,铙钹丝竹仍是主乐器。秋雨汇成了小溪,清朗的月光照在窗前,谷穗和大豆正在充实,蝲蝲蛄、斑鸠、灰喜鹊,以及蟋蟀的鸣唱,都是乐谱上跳动的音符。总体上,浅秋仍属欢快的乐章,或是乐章前欢快的序曲。
前日傍晚登上半山腰,山谷的玉米晃在夕阳下,坡地长着大片黄豆,一股草木的气息涌上来,心中一凛,原是熟悉的草木的气味。夏草丰茂,入秋时发出浓郁的气息,是它将近成熟的标志。玉米籽粒饱满,将熟未熟之际,溢出清甜的香气,仿若端午时的菖蒲,香得缥缈而幽静。路边几蓬苍耳,挺立的茎干上叶片累累垂垂,未到近前已闻得辛辣味,那辣味独特,辛而苦,恍如劳苦的中年人,凛然不可近,有“休得近我”之态,颇似退隐山林的刀客,时有戒备之意。山间杂草茂盛,树丛里缠绕着攀附的藤蔓,鹅绒藤的碎花开了一片,星星点点如一张网蒙在地上,近前一看,更像一簇簇白色的丁香。丁香有香,是那结着愁怨的姑娘,撑着油纸伞,独自走过雨巷;鹅绒藤却不香,素雅大方状如当垆新妇。
转过山脚,那股熟草的气息越发浓了,眼前高草及人,疲态尽显。地上匍匐的杂草虽依然葱翠,却已隐隐显出老态,茎节僵直发白,不复夏日的蓬勃生机——草也快熟了,熟而不腐,是浅秋意味,满山满坡草气弥漫。回到住处,鞋子沾土,草木气盈了一屋。
相较于深秋,浅秋水清浅,朗月明,更堪玩味。深秋是岁月里邃密的光,仿若蓝衣男子独立江轮,汽笛声声,江阔水深。浅秋如伫立江边的弱冠少年,意气风发,似那胜券在握的举子前赴科场,功名指日可待;又如红灯罗帐里的鸳鸯枕,一派英气一派喜气。深秋之音若空山古筝,勾挑抹托间群山静肃木叶尽脱;虫声细若游丝,于一廊一瓦里孤鸣独奏。浅秋依旧声浪若奔,秋虫的鸣声依旧劲拔,蟋蟀尽情蹦跶在七月的田野,磨翅鸣叫整夜不休,大火星流过夜空,夜空灿烂,让人不由心喜。
如此2025股票配资,就在浅秋里静坐吧,忘却利禄与贪嗔,把心腾空,对一张琴,一壶酒,一溪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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